*五哥护犊子
*六子也护哥
好好吃了几顿饭,休息了两天后,艾斯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还有力气和泰罗插科打诨几句,但是泰罗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一是怕艾斯的病情突然又严重起来,二是怕艾斯偷偷把药丢了。
第一次吃药,泰罗没盯着,艾斯就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泰罗回来一检查,一盒药里面两板胶囊,一颗都没少,他佯装生气地看着艾斯,艾斯心虚地把脸扭开,泰罗也没说话,掰了两粒药出来,拿起旁边的温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艾斯。
艾斯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眼不见心不烦。
僵持了五分钟,泰罗终于沉不住气:“吃药!”
“我不想吃……”艾斯把脸埋进被窝里,“多喝开水就行了……”
“吃,药。”泰罗一字一顿地说。
艾斯摇摇头,把自己往被子里缩,泰罗也不想和他废话,把被子给掀开,一把把艾斯拉起来:“吃药!不吃我给你灌下去!”怕艾斯不信,他继续吓唬道:“你别以为我不敢!你现在打不过我!”
艾斯看了看他弟衣服都掩饰不了的粗壮手臂,想了想一起健身时候看到的泰罗的肱二头肌,悄悄咽了咽口水。
这家伙,从小都是敢想敢做。艾斯没再抗拒,乖乖让泰罗把药塞进他嘴里,又喝了一口水,皱着眉头把药往下咽,那两粒药卡在喉咙口,艾斯使劲往下咽着,好不容易才咽下去,泰罗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嘛,艾斯哥哥,不吃药怎么会好啊!”
从这次开始,每当艾斯要吃药的时候,泰罗都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看着,他不怕艾斯把药藏在舌头下面,艾斯怕苦,受不了药藏在嘴里融化后的苦味,他怕的是艾斯直接把药藏在枕头或者纸巾盒里,他哥这方面的心眼可不少,他是半分也不敢放松。
“给我看看。”
“不行!”泰罗把公司的文件往抽屉里一塞,“医生说了,你现在必须好好休息,不可以再累着了!”
“我就看看!”艾斯坐起来,朝泰罗伸出手,“我就看看,我真的就看看……绝对不办公!”
“你以为你这两天看起来好些了就又可以为所欲为了?嗯?”泰罗绝对不退让半分,“不可以看!”
艾斯撇撇嘴,不高兴地重新靠回床头,他忙惯了,一下子这么清闲,有些手足无措,抓着被角不知道干什么,泰罗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在他身上罩了块毛毯,又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抱枕塞在艾斯的后背和床头之间,从抽屉里拿出平板电脑:“这个给你解闷。”
“我的手机……”
“别惦记着你的手机了。”泰罗帮他开机,“把你的手机还给你,你就又会看工作群或者看文件了,所以,在你完完全全好之前,你的手机我没收了!”
“有人找我怎么办?”艾斯瞪了他一眼。
“这不有我呢嘛,谁会找你?不就是那些客户或者员工,我能处理好,你现在是退居二线,找你,没用!”泰罗嬉皮笑脸地指了指平板,“我让希卡利设置过了,不能下载那些办公软件,也不能打电话接收短信,你就给我在这里好好养病,好好休息。”他停了一下,带着撒娇意味地抱上去,把下巴搁在艾斯肩膀上:“别让我担心……”
“……好吧。”艾斯伸手回抱住了他的弟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但是,如果遇到麻烦了,一定要和我说。”
“嗯!”泰罗用力地应答了一声,“我会的!”
艾斯笑了笑,抬手摸摸泰罗的脑袋,才示意泰罗松开:“好啦,不工作,放心。”
泰罗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拢了拢毛毯,才坐回椅子上看手下人刚刚发给他的文件,皱起了眉头,他们家的公司开得很大,每个分公司都在做不同的生意,也有不同的负责人,都是公司的老人了,这一点泰罗很放心,但是,刚刚手下的人和他汇报,他们近日一批即将要开工的服装产品,布料丝线的供应商突然临时变卦,扬言不加钱就不给料子,分公司的人心急如焚,管理人哪怕想按照提高的价格购买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工程又急,不得已,只得来和泰罗报告。
泰罗的眉头拧得很紧,看着报表报告上来的预算资金,是原先预定资金的两倍多,这些钱对于他们公司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但是,泰罗怕有了这个先例,其他供应商或者合作伙伴真的会觉得自己好欺负,从而哄抬价格,这算是他正式上任以来的第一仗,他不敢松懈,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对付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
泰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艾斯,想寻求帮助,艾斯打了个哈切,迷迷糊糊地靠在抱枕里,屏幕上变换着的电视剧场景照在艾斯的脸庞上,花花绿绿的,艾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泰罗笑着叹了口气,探过身去,把平板从艾斯手中抽走,艾斯清醒了一些,抬头看着他,泰罗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想睡就睡会儿。”
“哦……”艾斯点点头,泰罗把毯子拿走,亲昵地和艾斯贴了脸,艾斯歪了歪头,问他怎么了。
“没事。”泰罗说。
“别装,”艾斯抬手抚上他的眉间,“眉头皱得这么紧。”
“额……有点棘手而已,放心,我能处理好。”泰罗说,“相信我。”
艾斯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别让他们欺负了你去。”
分公司对供应商提出了折中方案:可以接受两倍的价格,与之相应的,供应商也得多提供一些布料,多给的钱就当是看在合作伙伴的份上给的赠品。
泰罗忐忑地盯着分公司负责人给自己分享的屏幕,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泰罗本以为这是对方在犹豫,信心满满地等着供应商的妥协,哪料,下一秒,供应商发来的消息让他的心凉了一下:那可不行,因为天气原因,原料送到工厂已经耽误了工期,为了赶出这批料子,我们加班加点加工资,可不得把损失补回来。
泰罗悟了:这家伙想从自己这儿连本带利地拿油水。
分公司的负责人和供应商纠缠了大半个小时都没有说通,泰罗无奈只得自己上阵,又是大半个小时的商谈,他最后说:我们可以提高两倍的价格购买,但是我希望亲眼看看那批料子的质量,看看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花这么高的价钱买下来。
价格再高对他来说不是事儿,可他就是不想让对方这么轻易得逞,有一次松口,那后面尾随而来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特例”。
可以。对方回复得很快。我们明天会面,如何?
泰罗敲下两个字:好的,明早九点,期待会面。
真累啊。泰罗转了转肩膀舒缓一下自己酸痛的胳膊。他并没有真正同意按照两倍价购买,只是想要一个明天亲自会面的机会。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回过头,艾斯早就睡着了,泰罗洗漱完后坐上床,用掌心探了探艾斯的额头,还有些低烧,但起码不会像高烧又胃疼的时候那样难受了,泰罗把艾斯放在被窝外的胳膊塞进被子里,自己慢慢躺下,关了台灯,闭上眼,脑子里盘算着明天怎么样和那个家伙周旋,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艾斯好像起来了,他的头因为刚才的紧张和烦恼而变得很沉重,他想睁眼看看艾斯,可是怎么样都抬不起眼皮,他的手似乎被谁拉出了被窝,和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碰了碰,房间的一角亮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熄灭,艾斯好像又重新回了被窝,泰罗依稀感觉到额头被亲了一下,他莫名高兴,懒懒地翻了个身,手臂一揽,抱住了旁边的人,含含糊糊地喊了声“哥哥”,就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事实上,睡过去了也不怎么踏实,泰罗心里老惦记着白天的会面,六点多就醒来了,他抓耳挠腮了好一阵也没困意,坐起来发了会儿呆,然后起床,穿衣服喷香水,反反复复洗了好几次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拍了拍脸。
毕竟是第一次独立处理这种事情,说不紧张是假的,泰罗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去拿手机的时候发现艾斯已经醒了,揉着朦胧的睡眼想起来,泰罗把他摁回去:“还早呢,才七点多。”
“那你起那么早干嘛……”空调的丝丝凉风和被窝的暖意让艾斯觉得很舒服,被摁回被窝,也没什么意见,“公司不是希卡利帮你看着吗?”
“有点事,我亲自去一趟。”泰罗说,“你再睡会儿,我中午就回来。”
到了公司,泰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脑内一遍遍复盘着想好的策略,如果对方这样说,他就这样回答;如果对方那样说,他就那样反驳……
九点,泰罗准时踏进会议室,和供应商笑着握手,装模作样地寒暄两句后,两个人在长桌两头分别坐下,开始一番唇枪舌战。
供应商大概以为泰罗一定会老实交付两倍的钱,开头便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抛出自己厂子的布料质量好的理由来堵泰罗的嘴,并且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在你的兄长刚刚开始管理公司的时候,我们就在合作了。”言下之意就是厂子和公司之间是多年的伙伴,泰罗总得“给个面子”。
此话一出,泰罗立即意识到这家伙就是来给自己难堪的:你能拂了我的面子,难不成还能拂了你兄长的面子?
泰罗犹豫了一下,对方乘胜追击,大肆夸赞自己的料子有多好,在当地有多么炙手可热,今天泰罗不要,明天照样会有人买去,但是公司就会因为缺少布料而延期开工,损失说不定会更大。
泰罗有些慌了,硬着头皮和对方“抬杠”:“也不见得你的布料有多好,不是吗?”
“不不不。”供应商游刃有余地摆摆手,“来,拿上来。”
几匹料子被放在了桌上,泰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实不错,但没有表现出很满意的样子,一旦表现出“啊这料子确实很好”的表情,对方肯定会乘胜追击,用花言巧语哄他高价买下这批料子。
他看得出来,这料子虽然好,价格确实可以高一些,但是,两倍的价格……不值。
一个上午,他们没有谈出任何进展,泰罗提议先去吃饭,自己又回到办公室,抱着脑袋坐在沙发上,他感觉脑袋里全是浆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纸上谈兵”有多么可笑,他的青涩在对方的眼里就是最好拿捏的地方,他不得不承认,他刚才真的想过干脆高价买下来算了,多省事。
手机响了,泰罗甩了甩脑袋,接了电话:“喂?”
“泰罗,回来吃饭吗?”是家政阿姨打来的,“艾斯说你中午会回来吃饭的,在等你呢。”
“不回去吃饭了,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了。”泰罗悄悄叹了口气,“嗯嗯,我没事的,让我哥放心,我能处理好。”
处理好?怎么处理?泰罗没想过对方难缠到这个程度,死不松口,非得要让他吃点亏才肯罢休,泰罗不是没想过发个脾气吓吓对方,但一看到对方那游刃有余的样子,就不敢了:在对方眼里,自己发脾气或许……或许就像艾斯看他闹脾气那样吧,不值一提。
下午的会议在两点的时候开始,摸透了泰罗的脾气,看出了泰罗的摇摆不定,对方更是得意,说泰罗浪费了他们这么多时间,不高价买下来可不行。
买的话就得两倍价,不买,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厂提供布料……
泰罗拧着眉,一想到艾斯昨晚让他别皱眉头,又一下子舒展了,对方看到他表情的变化,吓了一跳,接下来的对话带上了试探,泰罗想扳回一局,可是他的话里飘着虚,到最后只能死咬着“两倍价,不可能”这句话。
拉锯战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快四点了,供应商装作遗憾的样子看了看手表,摇摇头:“那看来,我们的合作没谈成,董事长,时间不早了,要是不买,我们可走了。”
泰罗乱了阵脚,这话就好像小时候他在哭闹,肯哄了他半天也没用,只能生硬地说“我数三下,再哭,就不带你出去玩了”一样,让泰罗的内心发虚发慌,供应商看出了他的犹豫,又给了他一击:“董事长,嫌贵可以不买。”
泰罗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我买……”
“不买就不买,谁稀罕啊。”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重重地撞在了后面的墙上,里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泰罗回过头,艾斯走过来,轻飘飘地说:“我已经联系好其他厂家了,他们家刚好有囤积着的布料,我已经让人去拿了。”艾斯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你刚刚在叫什么?嫌贵?不好意思,我们不缺这点钱,但缺几个守信的合作伙伴,这么不老实,看来我得考虑一下今后的合作了。”
“哥!”泰罗喊了一声,艾斯抬手示意他别说话:“我不是那种会看在有交情的份上,会对这种‘勒索’妥协的人。”他笑了笑:“与其继续赖在我们公司的会议室里等着我弟弟改变心意,不如赶紧去找好买家,把料子买出手。”
“不是!等一下!”供应商一下子就慌了,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的清的,他站起来,“我……”
“嗯?”艾斯挑了挑眉,“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好好和我说道说道。”
泰罗看着供应商红一阵青一阵的脸色,直觉得乐,起身把位置让给艾斯,去外面的饮水机给艾斯接了杯温水,接着,就和保镖似的站在艾斯后面,用自己高大的身形给艾斯撑场子。
整个会议室寂静无声,哪怕是自家公司的人也没敢吱声,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艾斯是生气了,生很大的气,不是因为要亏钱了,而是因为供应商把泰罗给欺负了。
供应商看到艾斯拧得死紧的眉头就知道大事不妙,因为前几天的交流试探让他发现艾斯不在,而新上任的泰罗看起来青涩又懵懂,才敢狮子大开口来捞油水;包括昨天和泰罗的较量,泰罗明明只是在死撑,而艾斯全程没出现,一打听,艾斯也有好些日子没去公司了,便以为自己可以钻空子。
说实话,直到艾斯进来前,他都信心满满地认为自己能成功,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走吧。”艾斯耐着性子听完了供应商的废话,满脸都是烦躁,拉起泰罗的手,泰罗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晕乎乎地跟着艾斯往外走,回头看了一眼供应商,那张脸已经急得通红,想跟上来,被椅子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哥!”走到走廊尽头,艾斯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泰罗赶紧绕到前面,好让艾斯能靠在他身上歇会儿。
“泰罗……”艾斯把脸埋在泰罗的肩膀上,“我都说了,有事要和我说,你又不听。”
“……我不想让你担心,你要好好休息的。”泰罗把艾斯扶起来,擦了一把艾斯额头上的汗,“这么热的天,你还要来折腾?”
“我没事。”艾斯摇摇头,“你过半个小时回去,最好是他们自己找上来,再去和他们说,我和你都很生气,但是看在有这么些年的交情上,还是打算进一批货,他们不会再抬价格了。”
“可是你不是说你已经联系好了其他的厂家吗?”泰罗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给他们……”
“给他们个面子吧,多一家厂子,以后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不至于手忙脚乱的。”艾斯笑笑,拍拍他的脑袋,“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们不会再乱来了,你也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按照你昨天折中的那个价格买”
“昨天……”泰罗一惊,“你昨晚是不是看我手机了!”
“嗯。”艾斯点点头,“你知不知道你背对着我叹气声有多大?我是你哥,还能看不出你遇到麻烦事了?说好中午回家吃饭,也没回来,明明遇到这种事情了也不愿意和我说。”
“我说了我可以自己解决的……”泰罗说,“你也真的是,半夜起来解锁我的手机,我也是怕你又要担心这个事情才不和你说的啊……”
“好啦,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艾斯扯了一下领子,他有些热,“去吧,按照我说的做。”
“好,你先回办公室,过会儿我开车带你回去。”泰罗停了一下,“等一下……你怎么过来的?”
“叫了个代驾过来的,”艾斯说,“我再叫个代驾回去,你处理好事情赶紧回来吧,午饭肯定没好好吃……我先走了,晚饭一定要回来啊。”
按照艾斯说的做,供应商果然爽快地接受了这种方案中的价格,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地强调下次遇到什么好料子绝对先给泰罗备着。
泰罗回复对方和艾斯同款的皮笑肉不笑,回公司宣布下班,就收拾好东西回家了。
路上有点堵,泰罗多花了十多分钟才回到家,进家门的时候没看到艾斯,问了管家,管家指了指楼上:“回房间休息了,有点累,中午看你没回来,饭也没怎么吃好,我让他先睡会儿,晚饭的时候下来吃饭。”管家拍拍泰罗的肩膀,嘱咐他:“艾斯还病着,天气这么热,来回他也挺难受的,你晚上注意着点,我怕他……唉。”
因着管家这句提醒,泰罗从艾斯下来吃饭的时候就紧张地盯着他,怕艾斯出现什么不适的情况,好及时应对。
“头有点晕而已,没事。”艾斯看起来有些蔫,没怎么吃东西,“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泰罗这次不敢松懈了,明明很困,硬生生守着艾斯熬到凌晨一点多,看艾斯睡得很熟,体温也正常,才松了一口气,往床上一倒,空调的冷风很舒服,他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他又梦到了当年进城前几天的烈日,很热,热得他觉得自己要被晒死在太阳底下,最热的时候他在野外找了条河,跳进去降降温,再湿漉漉地上岸继续赶路,没多久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晒干了,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舔着自己发干开裂的嘴唇,他浑身上下都被晒得滚烫,头顶的两根天线好像要被点燃,他每呼吸一次,胸膛就会和发烫的衣物接触,那股子钻心的灼烧让他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是记忆犹新,他下意识地抓起胸前的衣服往外拉了拉,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更烫,更让他心慌。
泰罗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有什么预感似的侧过身去:“哥!哥!”
“泰罗……咳咳咳……”
“你身上好烫!”泰罗猛地坐起来,“你又发烧了!”
“泰罗……”艾斯喊着他,“给我……倒杯水……”
整整一大杯水下肚,艾斯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靠在泰罗怀里,任由医生给他检查身体。
“要不还是去医院吧……”泰罗忧心忡忡地看向窗外,一道电光把外面照得惨白,“还没下雨……”
“不去……”艾斯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医院……”
“还是累的。”医生叹了口气,“我都和你说了,泰罗能处理好,亏点钱也不算什么,你的身体最要紧,现在好了,去外头热了一圈回来……本来病就还没好,这不,雪上加霜,你自己难受不说……”他看了泰罗一眼:“泰罗也担心你。”
“为了这个事情我一整晚没睡好,这个小混蛋……你是没看到他被对面的压得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平常倒是伶牙俐齿的……”
“你一整晚没睡好!”泰罗叫起来,吵得艾斯脑子嗡嗡响,“你你你你你!你这是想把自己的身体彻彻底底整垮吗!”
“真没事儿……”艾斯的额头在他脖子上蹭了蹭,“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艾斯热得难受,脑袋晕乎乎的,他感觉喉咙里好像肿了,刚才喝水的时候都感觉又痒又疼,吞刀子似的。
胃好像又开始疼了。艾斯的手搭上腹部,他午饭因为担心着泰罗没好好吃,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晚饭又因为不适,只吃了小半碗,还是看在家政阿姨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的份上才勉强吃进去一点,他侥幸以为今天没发作的胃这次会放过他,但很显然,他失算了,他的胃很难受,他还没反应过来,腰一弯,趴在泰罗的腿上呕吐起来。
“哥!哥!”泰罗拍打着艾斯的后背,“哥!”
“唔……咳咳……呃……”艾斯吐得天昏地暗,吐完以后精疲力竭地起身,大喘着气,泰罗扯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角,听到动静的家政阿姨和管家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样子,皱起了眉头,满脸都是担心。
“我都说了,让你下午别去。”阿姨心疼地看着艾斯因为生病而惨白的脸,“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泰罗把艾斯按回了床上,给艾斯额头上敷了块冷毛巾,然后蹲下身去处理那些呕吐物,艾斯想起来帮忙,浑身使不上劲,一起身眼前就一片模糊,不得已,又倒了回去。
大半夜的忙活直到阿姨送进来一碗面条才告了一段落,艾斯没什么胃口,但也知道如果不吃点来填充空空如也的胃,明天他或许更难熬。
折腾到三点多,一屋子人才各回各的房间睡觉,泰罗心疼得要死:“快点睡觉,休息好了才会好的快一些。”
“我真没事……”艾斯闭着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旋转,“你也快点睡……还要工作。”
这种时候,泰罗倒是铁了心的不听艾斯的话,艾斯一觉醒来,泰罗还在被窝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没去上班?”
“你都这样了,我去公司也放不下心,没事,他们会在手机和电脑上汇报给我的。”泰罗抱上去,感觉艾斯的身体还是滚烫,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得事情不妙。
高烧,胃疼,头疼头晕,在艾斯中午又一阵恶心呕吐以后卷土重来,到最后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泰罗给他降温喂水也没用,半夜的时候艾斯烧得更厉害了,一度昏厥,家庭医生急忙给他吸氧,半个小时后才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泰罗泪汪汪地趴在他身边,见到他醒过来,才哆嗦着抓住他的手,小声说我真的以为你要不行了。
“发烧……而已,又不是……绝症,要、要死了……”艾斯的声音从氧气罩里传出来,“没事的……放心吧……”
泰罗突然用力捶了一下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都是那个家伙!”
“什……么……?”
“要不是……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泰罗用力咬着牙,“你也不会大热天赶过去!就不会这个样子!”他“蹭”一下站起来,把蹲在旁边整理医药箱的医生吓了一跳:“我马上去把那个单子给取消了!再也不要和他们合作了!”
泰罗越想越得劲儿,一转身就要打开电脑告知对面这个噩耗,艾斯一句“转过来”,他又气呼呼地扭头,艾斯伸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就乖乖地蹲在床边,两条小臂交叠地放在床上,巴巴地看着艾斯,等他说话。
“不是说不让我……咳咳,不让我担心的吗……”艾斯掐了掐他的天线,“这么冲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就算了吧……”
泰罗看着还是气不过的样子,艾斯笑了笑:“小混蛋……就会冲动,给我倒杯水……”
氧气罩被拿下,艾斯深吸一口气,想自己起来,泰罗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托住他的后背,艾斯喝了一点,润了一下喉,点点头,泰罗把水杯从他嘴边拿开放在床头柜上,看着艾斯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才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他想。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怕艾斯烧成个傻子,怕艾斯真的会醒不过来,那半个小时里他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已经想到了很久以后他们都老去,坐在能摇晃的藤椅上品茶聊天追忆往昔的样子。
他们的种族生命很长,长到足以见证沧海桑田,可是,如果艾斯真的不在了,钱,权利,寿命,什么都会变得索然无味。
就好像艾斯在他们最走投无路的那几年里依然把泰罗规划进自己的人生里一样,泰罗早已把艾斯规划进他的未来,那个同属于他们的未来,泰罗甚至放肆地想过,等他俩都死了,也得葬在一起,没事儿还能唠嗑两句。
家庭医生嘱咐了泰罗几句,就打着哈切回去睡觉了,泰罗拱进被窝,艾斯背对着他侧躺着,泰罗从后面抱上去,感觉到艾斯的体温下降了一些,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了地,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艾斯闷闷地回了一句,“多喝点水就好……我们的家庭医生也不比那些专家差……”
“可是医院有人监督你吃药。”泰罗半开玩笑地说。
“泰罗……”艾斯往后蹭了蹭,蹭进泰罗怀里,“我不想再吃苦了……”
这句话让泰罗浑身抖了一下,他听见艾斯长长地叹息道:“药真的好苦……”
泰罗不知道艾斯抱怨的仅仅只是那些苦涩的药,还是在叹息那段黑暗的日子,那段没有娱乐、没有工作还要养家糊口的日子,那段被逼无奈休学去和商界的老狐狸们针锋相对的日子。
那段日子对艾斯来说暗无天日,刚刚成年的他本来应该在鸟语花香的校园里踩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和微风去教室上课,再踏着晚霞回寝室打打游戏吃吃零食,晚上熄灯后裹紧被子沉入梦中。
而不是在日积月累的早起晚睡中睡眠失调,偶尔还要靠着药物才能得一个好梦,梦中又会被无边的愁闷和苦恼惊醒,然后睁着眼睛等着天明。
那时候他们换过很多个地方住宿,不只有从老奶奶家里搬出来后暂居的那个出租屋,他们还住过比这个更烂的地方,那是个高档小区的地下室,开门阴冷,关门闷热,说是地下室,实际上就是个地下停放小电驴和自行车的小车库,狭小的走廊两边各一排,每天早上都能听见公寓楼里的住户下来拿车时无意间摁响的铃声和喇叭,泰罗被吵醒后艾斯已经全副武装,穿好了衣服拿好了包要出门,还不忘回头嘱咐他过马路的时候注意红绿灯,别为了省几块钱就不吃早饭。
那段时间的伙食在那几年里堪称奢侈,地下室没有做饭的家伙,附近的馆子又贵得要死,只能点外卖,更多的时候,艾斯让他在外面吃一口,自己则去工地附近的快餐店买一份三块钱素菜和一块钱一盒的盒饭。
地下室的床比出租屋里的床还要小,翻个身都费劲,泰罗睡里边,背靠着墙,依偎在艾斯的怀里,瞪着惊恐的双眼,听着地下空间传来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或是缥缈得分不出虚实的对话声,或者是在地下室走廊里即兴开始的吵架对骂,有好几次,几个酒鬼在地下室抽烟喝酒,喝嗨了,从吹嘘变成打斗,拳头挥到脸颊上的撞击声泰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更有甚者,打起来把人推到他们那间小地下室的门上,一下又一下撞着,泰罗怕了,他怕门会被撞开,那群发酒疯的进来,他和艾斯该怎么办,他拼命往艾斯怀里钻,艾斯紧紧抱住他,在那个翻身都难的小床上抱作一团,艾斯的声音发着抖,小声说没事的,他们进不来的。
他们在地下室住了没多久就搬走了,搬到了一个破烂小区里,一整幢楼只有三四家住户,和鬼楼似的,唯二的好处就是房租低,有能做饭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辗转了多少个这样的破烂小区,等公司开始大规模盈利的时候才搬进了一个普通小区的住房里,不大,但很温暖,舒适。
泰罗曾经路过他们以前待过的或高档或破烂的那些小区,他甚至还去那个地下室看了看,那个地方还是老样子,沉闷,阴冷,走廊甚至不能两个人并排走,泰罗想了想就觉得好笑,艾斯那副全副武装的样子和这个破旧的地方格格不入,公司里的人谁都没料到他们的董事长下班后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笑着笑着他就哭了,他的哥哥真的很苦。
泰罗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的,一方面是因为艾斯病情反复,他得注意着些;另一方面,他在家办公也得管着公司的事情,料子到位了,过几天就该开工了,他要去现场看看。
艾斯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头疼胃也疼,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意识不清的时候泰罗怎么叫他都没反应,在昏睡中喊着已经逝去的父母和兄长;吃饭也是个麻烦问题,有时候吃多少吐多少,或者晚上连带着前两餐一起呕吐,吐不出来什么就干呕,让泰罗担心他会不会把内脏给呕出来。
工厂开工那天,泰罗不得不抽空去查看,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还得和那帮领导层的人去饭店推杯换盏一番,泰罗急得要死,但还是撑着笑脸挨到了傍晚,回家的时候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询问管家:“艾斯哥哥今天还好吗?”
“今天看起来好多了。”管家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睡得很好,体温也正常,你再让他睡会儿,睡醒了再吃东西。”
泰罗觉得很多时候,老天对艾斯都是不公平的,比如在刚刚考上大学意气风发的年纪家破人亡,还带了个小尾巴;比如在他们都以为起步良好的时候失掉了两个不菲的单子,艾斯还伤了胃;比如,日子这么好了,艾斯病倒了;再比如,气色好多了,晚上睡觉热,艾斯把胳膊探出了被窝,结果半夜降温,大概是着凉了,身子又烫了起来。
艾斯最神志不清的时候还把泰罗错认成了肯,带着哭腔喊着爸爸,他说他很累,累得好像都快死了,可是他还有泰罗,他不敢停下,他自己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他自己最清楚,他一停下来就会垮,就会被对面那些老滑头吃光所有的资金,就会再也翻不了身,他自己无家可归露宿街头,怎样都可以,可是他还有泰罗,他唯一的亲人,他不能让泰罗和他一起去流浪,泰罗已经尝过流浪的滋味了,他不能再让他去街头喝西北风了。
“我找到他那天……他差点被人贩子拽走……”艾斯哀伤地看着泰罗的脸,“爸爸……我无数次都在后怕……万一那天我没到,我是不是……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爸爸,我那时候感觉我照顾不好他……我觉得我真的好没用,连唯一的弟弟都照顾不好……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大冬天还穿着短袖……”
“别说了……你别说了……”泰罗给艾斯擦着眼泪,“爸爸不会怪你的,因为你把我照顾得很好……真的,艾斯哥哥,清醒一点……已经都过去了,别再说了,好吗?”
“泰罗……?”艾斯的眼睛亮了亮,抬手摸上泰罗的脸,“泰罗吗……”
“是我,”泰罗点点头,“是我……”
“长大了啊……真好……”艾斯笑了,闭上眼睛,“真的好累啊……”
泰罗在艾斯一整夜的胡言乱语到后来的一声声“泰罗”中红着眼圈在床头坐到天蒙蒙亮,直到艾斯又一次沉沉睡去,才精疲力竭地躺下,小臂遮住眼睛,跟着就要睡过去,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猛地又睁开眼睛,兴奋地跳下床给希卡利打电话,没等希卡利抱怨一句,他就噼里啪啦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希卡利思考了一会儿,说:“好,我去处理,你等消息。”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艾斯已经差不多好了,不会再突然发烧或者呕吐,只是不能剧烈运动,饭后和泰罗出去散步也是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泰罗也不急,就跟着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等到艾斯气喘匀了才继续走。
“哥,”晚上在被窝里,泰罗带着笑意说,“我们出去旅游吧?”
艾斯可算知道这一个月来泰罗背着他偷偷摸摸在计划些什么了,他惊诧地看着泰罗:“公司……”
“我让希卡利帮忙了!”泰罗像小时候那样,用大声撒娇打断了他哥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把自己缩起来往艾斯怀里一拱,艾斯下意识地就抱住了他,“你同意嘛!我们很久没有出去玩了!去呗!我计划了很久的!”
“好好好,去去去。”艾斯拗不过他,只得顺从,他艰难地想了想他们上次一起出去玩是什么时候,哦,对,是泰罗初二的暑假,参加学校的夏令营,因为学生年龄还比较小,需要有个家长带着,父母和哥哥们都有事,艾斯就代替了父母去和泰罗参加那次活动,活动地点很不错,青山绿水,帐篷就搭在小溪边,晚上下起小雨,滴滴答答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在被窝里看着恐怖片。
那样的时光真的很久远了,久到艾斯几乎要想不起来这件事情。
泰罗的性格向来都是“说走就走”,艾斯今天晚上刚答应了他一起出去旅游,第二天他午睡醒来,泰罗已经收拾好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在艾斯满脸迷茫中把艾斯推进了车里,一踩油门就极其嚣张地直奔出城的道路。
他们在海边的旅馆阳台上吹着海风喝着果汁,品尝着刚从烤架上拿下来的滋滋冒油的烤串,趴在阳台的围栏上看着不远处椰子树下的篝火晚会,然后,艾斯会莫名其妙被泰罗拉过去加入,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只能坐在旁边,看着泰罗兴奋地随着人群蹦蹦跳跳,火光把他的脸照得灿烂明亮;他们在南方小城的沿河民宿休息,听着雨点淅淅沥沥落在树叶上或者落在河里的声音,这样的夜晚静谧美好,泰罗看着艾斯依靠在窗边或者抱膝坐在飘窗上发呆,悄悄摸出手机拍照,然后存到云盘里,再把相册里的照片给删除;他们会坐在人山人海的美食城的简易摊位上,吃着烤冷面或者麻辣烫,再叼着根烤肠漫无目的地跟着人流晃动,烤肠吃完了就再去买个手抓饼或者煎豆腐,泰罗抱着杯巨无霸奶茶,让商家插了两根吸管,和艾斯一边走一边喝,打着嗝儿回到住宿的酒店。
有时候他们也会坐在另一个城市的公园里,靠在对方身上,抬头看着月亮或者星星,或者看着公园里的孩子们蹦蹦跳跳玩耍。
泰罗发现艾斯看着小孩子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笑,眼睛也是亮亮的:“艾斯哥哥,你喜欢小孩子吗?”
“嗯。”艾斯点点头,“看到他们,我就会想起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玩疯了,爸爸妈妈喊你都不回家,就连我也喊不动,非得爸爸板起脸,你才肯回来,吃完饭又跑出去玩,没人拉得住你。”艾斯微阖上眼,靠在泰罗的肩膀上,沉默了很久,久到泰罗都以为他睡着了,艾斯才开口:“泰罗,我想爸爸妈妈了,还有哥哥他们。”
泰罗愣了愣,轻声说:“我也想他们了。”
他们就那么依偎在一起,直到这个城市晚来的冬天开始下雪,才起身离开。
这段插曲被他们默契地压了下去,他们照样玩照样吃,享受他们那段被迫暂停又重新开始的青春,很多时候泰罗看着艾斯入了迷,艾斯笑得很开心,天空中的烟花炸开,在众人的惊呼声里,艾斯转过头,朝他灿烂地笑着,并且微微踮起脚,拥抱了他。
心脏胀鼓鼓的,泰罗一时之间有些忘了呼吸,可他还记得低下头回抱住艾斯,艾斯瘦了很多,似乎都能摸到骨头,但是脸色红润了不少,一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他们在外面足足浪了大半年,在第二年的八月初回到家,修整了几天后,泰罗开始拉着艾斯天天去外头逛商场,出入那些高档的定制衣服的店铺,艾斯不愿意去,他硬是要把艾斯拉进去,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满意地看着艾斯无奈地配合店员量尺寸,但是到了敲定风格和款式的环节,泰罗就把店员拉走了,艾斯见着他神神秘秘在说些什么,还时不时瞟他一眼,一脸懵,等他俩聊完了,还没问问店员,就被泰罗揽着前往下一家店了。
衣服被一套套地寄到他们的别墅,泰罗看起来比艾斯还高兴,拆礼物似的把那些包装全部拆开,然后塞进艾斯怀里让他换上,艾斯没辙,只得陪着泰罗胡闹,他以为那些衣服起码得是类似公司员工的制服的,即使不是西装,好歹也得是正装吧?
不,泰罗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连换了几件能让艾斯倒退起码十年的衣服裤子,艾斯终于反抗了:“这都是什么!你看看!”他拿起一件风衣:“拼接色!一块蓝一块白一块粉的!你让我怎么穿公司里去!”
“好看!”泰罗喊着,“真的好看!你再换其他的嘛!明天还有新的!”
“我不换了!你马上去给我退了!”
“都是定制的,退不了!”
“……你放二手网站上卖了!”
“我不!”泰罗嚎起来,“真的好看的!不骗你的!”
艾斯感觉现在自己浑身不舒服,里头穿着件卫衣,外头套了件堪称潮流的风衣外套,要不是他强势拒绝并且做出要把泰罗的天线拧下来的架势,他下面穿着的就是一条破破烂烂的破洞的而不是正常的牛仔裤了。
“老实交代!”艾斯掐着泰罗的脸,“干嘛给我买那么多衣服!”
“你这么多年都没有穿过好看的衣服,现在你可以想穿什么穿什么了!”泰罗梗着脖子,“好看的!就这么穿着呗!”
艾斯气呼呼地把外套一脱,往椅子上一甩:“你觉得好看你穿!我反正是不穿!”
泰罗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成天嚷嚷着让艾斯换衣服,起床的时候嚷嚷,睡觉的时候嚷嚷,吃饭的时候也嚷嚷,加上又送过来的三五批衣服,艾斯到底没坚持下去,一套套换着,整整一天才把衣服全部换完。
到了晚上,把那些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艾斯又问道:“买这么多衣服,到底想干嘛?”
泰罗没答话,又把衣柜门打开,挑了一套出来搭在椅背上,往床上一躺,又要开始装哑巴。
“……你要是不老实回答我,我就把衣服全丢了。”艾斯威胁他,“而且,我也不会理你了,搬回去睡!”
“别别别!”泰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别不理我!”
“老实交代!”
泰罗急急忙忙地从包里掏出点什么,递给艾斯看。
艾斯接过来,看到了顶端黑体加粗的“复学申请”几个字。
“你还是得好好休息,但是又不能整天把你闷在屋里,让你在公司你肯定又要烦恼公司的事情。”泰罗懒懒地往床头一靠,“你可以回学校读书,上下学我接你,上午没课的话我中午送你去,下午没课的话我就中午来接你,当然,你要是想逛逛也行,反正给我发消息,明天大学开学了,我……”
“啪嗒”,泰罗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怎么哭了!”
“泰罗……”艾斯放下那张被泪水晕染的申请表,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那个漂亮的水晶灯,“我今年……二十八了。”
——————tbc——————
*因为发现写得有点长了,标题的上中下就改成一二三了
*但是白情的那章本来就不给我过是我申请通过后才过的,把标题改一下就不过了,所以那章就不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