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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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艾】相依为命后我和我哥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二）

前篇：（1）

*父母兄长死亡预警！

*终于苦尽甘来啦！

高考泰罗发挥的不错，成功考入艾斯当年的那所院校，他撒着娇让艾斯在开学第一天陪着他进去，为了方便住宿生整理宿舍，学校安排的开学日在周末，艾斯想了想，在泰罗的不断“哀求”下，终于点头答应了。

踏入学校的大门，艾斯有一瞬间的恍惚，泰罗一直拉着他往前走，走到他们班集合的教室，艾斯和其他家长在外面等着，听着教室里的老师在讲开学的注意事项，不少学生的家长也是从商的，认出他来，给他递烟的同时又递上一张名片。

艾斯皱了皱眉，礼貌地拒绝了那几根高档的烟，只是接下了那几张名片，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口袋里。

他早已不需要靠笑脸去争取合作了，这几张名片他拿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合作的价值。

班主任讲话不多，很快就宣布可以散了，学生们蜂拥着出来，找到自己的家长，叽叽喳喳开始说话，泰罗拉着艾斯走到菲利德面前，向他介绍这是他高中同学兼现在的大学同学。

“幸会幸会。”菲利德的父亲地上自己的名片，艾斯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看了眼和菲利德相谈甚欢的泰罗，笑了笑：“合作愉快。”

“菲利德家的公司最近效益不太好……”晚饭的时候，泰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所以你特意介绍我和他认识？”艾斯往泰罗的碗里夹了几只大虾，“下次不用这么隐晦，是你的朋友，他们家的产品也符合我们公司的口味，就当是给你哥我找了个合作伙伴了。”艾斯看着泰罗，笑得宠溺：“下次有事直说，别弯弯绕绕的。”

过了段日子，菲利德有些别扭地递给泰罗一份点心，小声说“谢谢”，泰罗说没事儿，晚上要不要到我家来吃饭？

“你哥人真好。”菲利德看着艾斯在厨房里忙活的背影，“谢谢你们。”

“小事一桩。”泰罗说，“我哥他……真的很好。”

“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菲利德压低了声音，“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和我说的‘流浪’，是什么意思？”

泰罗沉默了一下，舒了一口气，据实已告，说得菲利德都快哭了，反倒让泰罗急急忙忙安慰：“都过去了，没事的，没事的！”他甚至笑了：“还好我哥身强力壮的，没被我闹出病来，说来也奇怪，我有时候连着做两个晚上的噩梦，就被吓得发低烧，咳嗽，有几次还住了院，我哥两头跑，照样没生病。”

菲利德忍着眼泪，拍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泰罗。”

是啊，都过去了。半夜，泰罗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的，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出他流浪时的场景。

旷野，垃圾场，小城街头徘徊的流浪猫狗，刚踏入这座大城市时第一眼看到的那家烤鸭店，他在寻找艾斯时看见的在街上运行的洒水车，还有那天格外灿烂的阳光。

他下意识地往床的另一边摸去，摸到一片冰凉的时候，才想到，换了家之后，他们已经不睡在一起了。

流浪时的一幕幕在他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趁虚而入，暴雨时候他躲在野外的一个狭小的树洞里，蚊虫在他耳边徘徊萦绕，发出令人烦躁的嗡鸣；烈日炎炎下他走在进城的小道上，差点被太阳晒晕过去，撑着那点劲儿，才撑到了城里；在被艾斯找到的前两天，他在一个阴冷的小巷里看到了一个乞丐的尸体，苍蝇围绕在尸体周围发出兴奋的鸣叫，腐烂的臭气熏得他干呕起来，如果他前一天吃了东西，那一定能呕出一大滩半消化的食物，可是他胃里空空，呕出来的只有恐惧、悲伤和独身一人孤苦无依的绝望。

如果他再找不到艾斯，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死在某个角落，连收尸的人都不会有，变成白骨的时候，发现他的人是不是连火葬场都懒得送他去，而只会把这具无名的尸骨当做垃圾直接丢进垃圾车，然后运到垃圾场，和那些脏污一起被焚毁？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大喘着气，明媚的阳光将巷子里的惨剧和外面热闹的大街分成两个世界，他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来，警惕地看着周围，那些用石头砸着流浪猫狗的小混混从街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气还没喘匀就站起来跑了，这些家伙可坏了，他不想与他们面对面；可他也不敢钻进那些深深的巷子，他怕再看到流浪乞儿的尸体，更怕他躲在哪个角落里，艾斯找不到他。

谢天谢地，在他被差点被人贩子拖走的时候，艾斯找到了他，他觉得自己那些日子的运气全用在了那一天，他抱着艾斯哭得声嘶力竭，他已经没了爸妈和佐菲哥哥他们，他只有艾斯了，他不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艾斯不是父母的亲子，万一……万一艾斯也把他抛弃了怎么办？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艾斯绝不会抛弃他，但当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想艾斯是不是打算把他这个累赘给踹了，艾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带上他这个小拖油瓶，每天都得盘算着手里的钱还能撑几天，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三四块来花，还得每天撑着笑脸给他一副“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假象，那笑容比他陪客户去吃饭的时候更灿烂。

有时候泰罗也会大义凛然地想着自己离开算了，这样，他的艾斯哥哥也会少一点负担，可是他又不敢走，他怕死，也贪恋那个散发着清香的温暖的怀抱，他被救下的时候，他半夜高烧说胡话的时候，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总是在那个怀抱里。

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亲人了。

“泰罗？泰罗！”泰罗是被叫醒的，看着精致漂亮的天花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破烂的出租屋里了。

“又做噩梦了？”艾斯在他床边坐下，拿了块毛巾在给他擦眼泪，“别怕，哥哥在。”

“……嗯。”泰罗坐起来，弯腰，把自己埋进艾斯的怀里，“艾斯哥哥……我只有你了。”

“泰罗，”艾斯拍着他的后背，“我也只有你了。”

大学四年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过去了，泰罗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慢慢走出曾经的阴影，他有时候又会因为两块钱的差价而犹豫半天，有时候又会莫名其妙买回去一大堆东西，拆完以后又丢哪儿不用，搞得艾斯连着三天帮他收拾房间里到处都是的快递盒。

但是艾斯从来没说过他，艾斯太明白他在想什么了，只会一声不吭地帮他收拾房间，然后吩咐家政阿姨帮他做些好吃的。

家政阿姨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知道他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喜欢吃甜的，有时候还会特地出去给他买几块甜点。

“泰罗。”家政阿姨把手上那盒甜点放在桌上，“都过去了，你这样子，我们都不好受，尤其是艾斯。”

艾斯对于他的愧疚、补偿，泰罗心里一清二楚，从进了新家开始他就知道，屋里的一切都符合他的审美，包括他的房间，床要靠墙，靠墙的那边放了几个圆鼓鼓的抱枕，窗前有一张书桌，桌角上放着几本他从前最爱看的小说和漫画。

他们家的别墅在马路边，马路对面就是一家大型商场，旁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商店，泰罗如果看书累了，站起来，就可以看到窗外热闹的场景。

可真的等他们什么都有了，有房有车有钱了，泰罗并没有松口气，因为艾斯依然很忙，依然没有回学校，依然会去请客户吃饭喝酒。

泰罗数不清他去酒店接了艾斯几次了，醉醺醺的，前一秒还在酒店门口和客户谈笑风生，下一秒差点带着泰罗一起跪下去。

泰罗无数次和他说，我们现在不需要这么累了，我们有了很多很多钱了，我们不会再过那种紧巴巴的日子了。

“而且，我明天就毕业了，我能来帮你了。”泰罗拉着艾斯的手，“你不用这么累了。”

艾斯笑笑，伸长胳膊，拍拍泰罗的脑袋：“我知道。”

“你不知道！”泰罗很不满艾斯把他当小孩的行为，“你总是喜欢一个人受累……”

“难道还要你去受累吗？”艾斯依然笑着，“明天毕业典礼，我会去的。”

艾斯曾无数次想过自己毕业时候的场景，也会穿着特制的毕业服，戴着毕业帽，拿着有红色绸缎装饰着的毕业证书，然后和同学们一起拍毕业照。

可惜，他应该是没那个机会了。

艾斯眼前有些模糊，看到作为优秀毕业生的泰罗演讲完，从领奖台上跳下朝他跑过来，他张开双臂接住了自己的弟弟，任由弟弟在自己怀里兴奋地扭来扭去，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很累，可他硬撑着，撑到回家，然后扑倒到床上睡过去。

泰罗被毕业这件事情兴奋得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意识到艾斯的异样，他第二天就兴冲冲地和艾斯一起去了公司，在周一的例行会议上介绍了自己，既然是老董事的亲儿子，那些新来的或者之后入职的对此完全没有异议，换个老板或者多个老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那些老员工则显得更为激动一些，热烈地表示了欢迎，从前收过肯不少恩惠的那几位还擦起了眼泪。

很好。艾斯看着这些员工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没有反对的，甚至还有不少欢迎赞成的。

艾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教泰罗处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将客户的名单拷了一份给泰罗，有人教，泰罗自己也愿意熬会儿夜学习赶进度，进步很快，第二个月，他差不多就能独立处理大部分事情了。

艾斯看着快速成长起来的泰罗，总是在泰罗看不见的地方盯着他微微笑，或许，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今天？”泰罗愣着神听着艾斯讲完了这场会议的最后一个决定，“你都没和我说啊！”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还不重要！”泰罗叫了出来，“你把董事的位置转给了我，这还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乐意每天陪你这么晚，手把手教你处理事情！”艾斯白了他一眼，“谁当处说给我打工，我负责数钱？喏，你现在就能实现了，你哥我坐在副董上，你负责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搁那儿坐着就好。”

泰罗叫苦连天的声音从办公室里连绵不断地传出来，不绝于耳，让外头的人停了都觉得他们这个新上任的董事是不是疯了。

当然，当“大官”的快乐很快就代替了“赚钱工具人”的悲哀，看着自己的兄长总算减轻了负担每天能摸摸鱼，开会的时候看着下面一众属下，泰罗发现……坐在这个位置上还不错，颇有些威风凛凛的感觉，还能天天和兄长贴贴，以至于艾斯打算把自己的东西搬到还没完全打扫干净的副董办公室去的时候，泰罗硬是把他拉了回来，嚷嚷着他们是兄弟不分什么董事副董的，哥哥要是不在我会很孤单的，之类的，好说歹说才把艾斯留在了原来的办公室，换了张更大的办公桌，他和艾斯各占一半，他嘴上说得好听，说哥你得帮我你不能去隔壁偷懒摸鱼，实际上看着艾斯在旁边打盹或者办公，心里想的是我哥真好看真养眼，光是在旁边坐着我就感觉好高兴。

又是一个周末，熬夜处理完了公司这周所有事情的泰罗快乐地赖床到了中午，才慢悠悠地起床，打算叫上家里所有人一起去吃个烤肉。

“哥，哥你起了没？”泰罗敲着艾斯的房门，“哥，起床啦！我们去吃烤肉吧！”

房里还是没声儿，泰罗觉得有些奇怪，推门进去：“我进来了啊？”

艾斯还在床上，裹着被子，泰罗笑着过去坐在床边：“哥，还在睡啊？起来嘛，我们出去逛逛。”

“我……咳咳……你自己去吧……”

“哥你怎么了？”泰罗听出了不对劲，连忙低头去看艾斯，“哥！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艾斯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你出去玩吧……”

“你这样我怎么出去玩！”泰罗赶紧伸手去摸艾斯的额头，“这么烫！你等着，我把医生叫上来！”

家庭医生提着药箱，几乎是被泰罗拎上来的：“泰罗！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泰罗打开房间门，“艾斯哥哥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他不是没这样过，他……”

“别说……咳咳……”艾斯把脸埋在被子里，“我真……咳咳，真的没事……”

“他长大了，该让他知道了。”家庭医生苦笑着，“你哥他这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之前没有那么严重过。

“为什么会这样？”泰罗抓住艾斯的手，他感觉到艾斯的手在颤抖，“烧得好厉害……”

“累的呗，还能怎样。”医生叹了口气，“你大二时候的暑假不是出去了大半个月，参加学校的什么竞赛吗？艾斯也这样过，只是，那时候状况比现在好些……艾斯，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别因为我在这儿就不说话！”泰罗心急地又探了探艾斯的体温，“怎么感觉更烫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今天早上，还是昨天晚上就开始了？”

“凌晨的时候……”艾斯觉得嗓子很烧，浑身都透着疲惫，“我想喝水……”

艾斯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的热水壶，泰罗赶忙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正好，他把艾斯扶了起来：“来，靠着我，慢点喝。”

“唔……咳咳咳！”喝得太急，被呛着了，艾斯弯着腰使劲咳嗽，泰罗被吓到了，有些手足无措地帮艾斯拍着后背，才发现艾斯的左手死死地按在腹部。

“胃又疼了？”家庭医生见怪不怪地说了一句，叹气道，“你还想瞒着他？”

艾斯靠在泰罗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医生耸耸肩：“艾斯之前经常忙得三餐不定，经常来不及吃早餐就得会公司去，有时候又要被客户拉着谈事情，下午甚至晚上很晚才能吃上饭；明明不会喝酒……还得硬撑着喝。”

“别说了……”艾斯睁开眼，对上泰罗那双全是焦急担忧的金色的眼睛，“我真的没事……老毛病了。”

“……是不是昨天中午又喝多了？”泰罗搂住艾斯，使劲抱进怀里，“我都说了，让你别喝了，别喝了……”

“那帮家伙柿子挑软的捏，看你新上任……想给你个下马威。”

“他们给我下马威就下啊！”泰罗的声音里染上了一点哭腔，“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处理很多很多事情了，我也能……让你不担心我，能让那些家伙不欺负你……”

“没事的，泰罗……”艾斯伸手摸了摸泰罗的脸，“不许哭，我又不是要死了……刚刚不还说长大了吗？长大的小孩子才不会哭……”

“没哭。”泰罗趁着艾斯又闭目养神，赶紧擦了把眼泪，“艾斯哥哥真的没事吗？”

“发烧，胃疼，咳嗽……”家庭医生皱紧了眉头，“艾斯需要静养了，这段时间得好好休息，饮食也需要注意。”

“我真的没事……”艾斯不耐烦地把眼睛闭得更紧，胃疼加高烧，让他很累，耳边还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这还没事？你骗谁啊！”泰罗还想好好说道两句，艾斯轻轻“哼”了一声，从泰罗怀里撑起来，自己躺了回去：“我要睡觉……你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隔音器给我开了，吵死了，嘀嘀咕咕的……”

“你……”

“好了好了，泰罗，我们出去，别打扰艾斯休息了。”医生拉了把泰罗，用眼神示意泰罗跟着他出去，泰罗看了艾斯一眼，有些不情愿地出去了。

“艾斯哥……”

“泰罗，别怪艾斯。”医生打断了泰罗的话，“他这样已经好几次了……第一次的时候把我们都吓坏了，那次你不在家，出门参加竞赛，就在你走的那天晚上，他在餐桌上突然就干呕起来，胃疼得都站不起来，吃不进东西，睡不好觉，几天就瘦了一大圈……”

“可是，我从来没看见过他这样……”想起艾斯刚才的样子，泰罗一阵后怕，“他……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泰罗，自从你父母和哥哥们走了以后，艾斯是你，也是他自己唯一的支柱了。”家庭医生抬手拍了拍泰罗的肩膀，“他如果稍微放松一些，可能就撑不到现在了，也怕他的状况不好会吓到你……你们两个无依无靠的，他倒下了，你还在读书……你们要怎么办啊？”

“我……”

“好啦，知道你担心艾斯，他这是老毛病了，大碍倒是没有，就是之后的饮食作息要注意。”医生笑了笑，“就是他这段时间可能嘴有些刁，你得哄着……现在的情况我还能应付，再严重些，估计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了。”

泰罗让家政阿姨帮忙煨了一锅粥，又上楼去看艾斯的情况，艾斯已经睡过去了，大概还难受着，时不时皱一下眉头，泰罗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艾斯有些疲惫的面容。

原来，有些人不是不会生病，是不能生病。

其实艾斯的情况他早有预感了，艾斯把公司交给他之前，就已经出现了疲乏、困顿的状况，和他出去吃饭，口味刺激些的饭菜都不吃，他给艾斯夹些辣的菜，艾斯意思意思吃一口，就放到一边，泰罗不是没看见，刚开始只是以为不符合艾斯的胃口，但次数多了，泰罗也不得不怀疑艾斯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他问过，但艾斯总是笑着说没什么事，只是胃口不好。

泰罗没有细想，但是也会嘱咐一下家政阿姨最近一段时间的饭菜清淡些。

可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为了帮他挡住那些想给他下马威的合作伙伴，艾斯不得不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去和那些家伙干杯喝酒，中午的聚餐刚结束艾斯看起来就有些萎靡不振了，泰罗本来想先把艾斯送回家，让他下午能好好休息，可是艾斯非要留下来陪他，下午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是关于最近一个季度的合作事项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艾斯还是怕有些不老实的会针对泰罗，说什么都要亲自坐镇，就这么跟着他在会议室里又坐到了晚饭的饭点，天气炎热，会议室里的空调开得很冷，泰罗想，大概就是一冷一热导致了艾斯生病，又因为昨天中午喝了酒导致了胃疼。

都是为了我。泰罗想。都是为了我……

如果我能早些来公司帮忙，早些帮他分担……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累了？泰罗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他有些疲惫，自己那么那么的努力，那么那么地拼命读书学习，就是为了能早些和艾斯并肩，早些帮艾斯分担公司的事情，这样，艾斯就不会那么累了，更不会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他高二的时候熬夜看书刷题，连着两个月，一考完期末考就累病了，直接在床上躺了三天，高烧不断，那是他们两个最落魄的时候，公司还在缓慢复苏，就连给员工发工资的钱艾斯都是从父母留给他们的钱里掏出来垫上去的，泰罗记得那时候看到的余额是不到一万，还要交房租，还有他下学期的学费，两个月的暑假他也不能去吃学校便宜的午餐了，可是艾斯还是直接把他带去了医院，医生建议住院观察，艾斯毫不犹豫地办理的入院手续，床位钱和药钱又是一大笔支出，医生建议多留院观察几天的时候泰罗看到艾斯愣了一下，随后又马上点头说好，泰罗烧得迷迷糊糊的，看着艾斯走回来在自己床边坐下，费力地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小声说我们回家吧，普通发烧而已，艾斯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让他先睡一会儿，他真的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艾斯端着一杯泡好的药，手心里还捏着块糖，哄他喝下那杯巨苦无比的药后，又把糖塞进他的嘴里，笑着问他甜不甜。

趁着艾斯回公司了，泰罗忙问来查房的护士他这一副药要多少钱，小护士大概以为他要自己掏腰包，连忙笑着安慰他，说一副药也就七八十，不算贵，他哥哥已经付了，别担心，泰罗又问她要住院多久，小护士看他年纪小，又笑着，说他这是累的，需要好好静养，医生不敢用猛药，开的都是些调理的方子，乖乖在这里躺着，他的哥哥已经缴了费用，不用担心。

可是泰罗怎么能不担心？他和艾斯的生活全靠着那张小小的银行卡里的余额支撑着，光是床位费差不多就能抵他们两个三天的伙食费，更别说还要吃喝，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开销，但是隔壁床的病人却跟着护士安慰他：“小弟弟，没事的，你们家那么有钱，才这点开销，对你哥哥来说也不算什么。”

泰罗愣了愣，马上意识到他是被艾斯身上那套西装给骗过去了，那只是艾斯用来撑面子的工具，没那套衣服，就艾斯这年龄，怕是早被公司里那些不老实的人给吞吃干净了。

泰罗挣扎着要起身，被护士摁了回去：“好好躺着，你哥哥说他下班就来看你。”

下班的时候艾斯果然来了，还带来了他喜欢吃的一些口味清淡的饭菜，大概是看出来他的心思，艾斯一口一口喂他吃饭，一边假装不在意地说：“我们家有钱，别担心。”

很久以后，泰罗才知道，那阵子艾斯跑去向希卡利借了好几次钱，就为了不向银行贷款再还利息，希卡利心疼他们，想多给些，艾斯笑笑，说怕钱多了骨头就懒了，趁现在自己还没松懈，多努努力吧。

泰罗知道那是艾斯为数不多的能支撑着自己的底线，那个时候的艾斯像一个极其吝啬的守财奴，每天在菜市场看着菜价盘算着要不要往塑料袋里多放两棵白菜；可是在自己身上，艾斯又像个坐拥百万资产的富豪，从来不会问他还有没有生活费，每个月月底或者月初都直接打钱给他，嘱咐他自己出去吃饭的时候吃好点。

可是，艾斯生病的时候，只是买几盒最简单普通的药感冒药，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在书桌前两眼发花地看着那些表格和文件，第二天依然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去，吃饭喝酒，再一身疲惫地回家。

泰罗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拖油瓶，从小到大都是。

“别胡思乱想……”突然被从身后抱住，泰罗愣了一下，“别怪自己……泰罗，你很努力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泰罗连忙转身，轻轻扶住艾斯慢慢靠到床头，“睡不着吗？”

“刚睡了一会儿，胃又开始疼了。”艾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睁开眼睛，笑着看着泰罗，“习惯了，没事，真的。”他又缓了口气，才说：“别怪自己，泰罗，你从来都不是累赘。”

艾斯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彻底垮了，没两三个月是缓不过来的，泰罗真的长大了，他放心了，在把公司交给泰罗的那一瞬间，他的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断了，但他只觉得一阵轻松，他总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段日子，就这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泰罗一起上下班，没料到昨天中午的聚会和下午会议室的空调给了自己最后一击，他现在浑身酸痛无力，胃消停了一会儿，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胃病又会发作起来，身上也忽冷忽热的，难受得要命。

“难受吗？”泰罗问他。

艾斯没说话，只是摇摇头，抬手用掌根拍着自己的额头。

“我让阿姨给你煮了粥，你吃点，再睡会儿。”泰罗心疼地把艾斯揽进自己怀里，“你真的累了……”

“我以为我还能撑几天的，”艾斯疲惫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就病了……”

“好好休息，公司里有我，别担心。”泰罗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艾斯的肩膀，“你老是这么累。”

“所以病了嘛。”艾斯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和泰罗的手握在一起，“看来我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家政阿姨端着一小碗粥进来，艾斯想去接，泰罗已经抢先一步拿过来，用勺子搅了搅，阿姨心疼地看了艾斯好一会儿，才无奈地摇摇头，出去了。

“来，吃。”泰罗舀起一勺粥，吹了吹，用嘴唇碰了碰试试温度，再递到艾斯嘴边，艾斯没力气也没底气把碗抢过来说自己吃，只能认命似的张开嘴，吃着泰罗送到他嘴里的粥。

“好好休息。”吃完东西，泰罗又让艾斯靠着他坐了会儿，才把艾斯重新塞回被窝，“别想这想那的了，好吗？”

艾斯点了点头，泰罗低头和他贴了贴额头，才不放心地走出门去，直到傍晚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心不在焉地看文件或者打游戏来转移注意力，他心里很乱，脑子里总是艾斯那副样子：疲惫，虚弱，但还是朝他笑着，就像以前他们都快吃不上饭的时候笑着和他说放心，没事的。

艾斯觉得自己还能再撑几天，他又何尝不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艾斯会没事？他总觉得艾斯是不会生病的，总觉得艾斯那么要强的人是不会流露出那种病气的，可是他们都错了，艾斯病倒了，很严重，咳嗽、发烧、胃疼、头疼，怎么难受怎么来，那个一直挡在泰罗面前的身影一下子变得飘渺起来，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

天色渐暗，泰罗先起身去厨房看了看阿姨做的饭菜，然后上楼去看艾斯，如果艾斯状况好一些，应该能多吃下点东西。

“艾斯哥哥！”泰罗打起精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欢快些，“起来吃点东西吧，阿姨今天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

艾斯没回答他，泰罗笑着要去拉开他的被子：“艾斯哥哥，起床啦，吃点东西再睡好吗？”

“泰罗……”

“醒了就去吃点东西，好吗？”

“爸爸……妈妈……佐菲哥哥……”

泰罗听出了不对劲，急忙扑过去看，艾斯的脸微微发红，呈现出一种让他心慌的颜色，他叫了艾斯几声，艾斯没反应，还在小声喊着已经逝去的父母和兄长们，泰罗探了探他的体温，滚烫，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抓起艾斯的外套，把艾斯扶起来披上，扯了条小毛毯盖在艾斯身上，抱起艾斯撞开房门就跑下楼：“艾斯哥哥情况不对，我带他去医院！”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泰罗就已经带着艾斯跑进了车库，把艾斯塞进后座，自己连外套都没穿，钻进驾驶座，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

艾斯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他头晕脑胀，浑身又酸又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半睁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医院……”艾斯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他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情况，挣扎着想起身，被人轻轻按住：“医生说你现在身体情况很糟，要好好休息，你这些日子也没好好吃东西，给你挂了瓶葡萄糖，别乱动。”

“我……睡了多久？”艾斯刚刚用了些力气，头疼了起来，闭上眼睛，没吊针的那只手软绵绵地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好累……”

“一天了。”泰罗抓过艾斯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满眼都是心疼，“医生说你就是累的，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要休息很多时间。”

“啊……我知道，”艾斯笑笑，“我的身体……我清楚。”

泰罗其实很想破口大骂，想质问艾斯为什么要这么拼，现在有他了，艾斯明明可以休息了，可是为什么还要把他当做小孩子替他挡下一切？

“泰罗……”艾斯在喊他，泰罗抬起脸，艾斯手从他的手心里慢慢抽出来，抚上他的脸颊，“看到你长大了……我很高兴。”

“艾斯哥哥……”泰罗主动把脸靠过去，艾斯的手很冷，像冰，“我……我……”他不敢再说话了，他怕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泰罗……”艾斯又喊他，朝他笑得很灿烂，“你知道吗……从你来到公司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撑不住了，我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我在想，我弟弟已经长大啦，可以来帮我了，我……终于不用那么累了。”

“可是……可是我的弟弟他还那么年轻，刚刚毕业，我怎么放心……直接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

“我想，他那么聪明……我教他一段时间……他就全都学会了吧？”

艾斯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泰罗说话：“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看到他这样……会很高兴的……”

“我把公司交给他……那一瞬间，我好像就垮了……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但是……但是我还是不放心他，他那么年轻……”

“哥……”泰罗感觉嗓子眼里堵了什么东西，说出来的话都是闷闷的，“你是不是忘了，家里出事的时候，你比我现在的年龄还小？”

“那都不重要了，泰罗。”艾斯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把头低下来，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碰了碰，“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也撑不了那么久的。”

“你好好休息，”泰罗把艾斯的手塞进被窝里，“我陪你。”

说了那么多话，艾斯累了，泰罗坐在床边俯身环抱着他，他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泰罗抓着被单，不想让自己哭出来，但是眼泪一滴滴地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落下来掉在艾斯的脸上，他怕把艾斯弄醒，急忙坐直身子，扯了一大把纸巾往脸上胡乱地擦。

艾斯都是为了他，为了他才撑到现在的，整整九年，从他们无依无靠到现在，整整九年的时间，艾斯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甚至没有一个懒觉一个午觉，把自己变成一个最可耻的“守财奴”，一份利润最小的商业单子都不肯放过，回到家还得照顾着少不更事的他，忍受他的一些小脾气，忍受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冬冷夏热的糟糕环境。

他欠艾斯太多了，多到这辈子都要还不清了。

泰罗泪眼朦胧地看向窗外，秋天已经到了，阴沉的天空让泰罗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空，乌云里藏着滚滚的雷声，他躲在一个工地的土坯房里，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那时候多怕啊，怕找不到艾斯，怕艾斯会不要他，毕竟，艾斯是父母的养子，除了泰罗自己，哥哥们都是收养的，泰罗知道，很早就知道，现在家破人亡，艾斯……真的会要他吗？他这么小，什么都不会，不会赚钱不会养家，什么都得依靠着艾斯这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兄长，艾斯踹了他也是无可厚非，他们本来就没血缘关系，艾斯也没有必须要尽的义务，可能真的会不要他吧？

流浪的时候泰罗心里总有一种冲动，一种与前进目标背道而驰的冲动，艾斯万一不要他呢？万一养他养到一半就把他赶走了呢？他害怕，害怕的几乎想掉头就走，艾斯是他最亲的兄长，现在唯一的依靠，与其到时候承受被抛弃的打击和痛苦，还不如现在就走。

他从家里逃出来的是暑假刚刚过去的时候，被艾斯找到时已经是隆冬，他被艾斯紧紧拥在怀里抱头痛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艾斯是不会把他抛弃的，永远不会；在长达九年的共同生活中，艾斯总是挡在他的面前，商业场上那些明争暗斗他一概不知，被艾斯保护得好好的，即使是接手公司的时候，艾斯也陪伴在他身边，一心一意地辅佐着他，这让他产生了错觉：他的哥哥是会永远露出微笑看着他，在他身边的。

可是现在，艾斯倒了，因为泰罗长大了，成熟了，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倒下了。

泰罗还是没忍住，跑到楼梯口，蹲在门边大哭起来，天知道他昨天有多害怕，他怕艾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要死了，怕艾斯会出什么事情，那一张张化验单检验单上的数据看得他心惊胆战，医生严肃地说艾斯的情况很糟糕，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用做手术，可是显然比做手术更麻烦：艾斯大概要休息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他就是太累了。”医生一次次强调道，“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好好休息，他的身体很虚弱，别让他再累着了。”末了，又补充：“如果他想回家，就回吧，注意着点就可以了，这病也不是天天吃药住院能治好的。”

艾斯又一次醒来，是深夜，他感觉到吊针已经被拔掉了，想翻个身换个姿势睡觉，不料，被泰罗握住了手：“睡醒了？”

“你怎么还在这？”床头柜上的小灯被打开了，艾斯使劲嗅了嗅，还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怎么……不回家休息？”

“怕你再出点什么事，突然发烧或者呕吐什么的。”泰罗攥着艾斯的手揉搓着，悲哀地发现艾斯瘦得和皮包骨头似的，“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你想回家吗？”

“嗯。”艾斯点点头，“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去公司吗？”他说几个字就得缓好一会儿：“不要……老是麻烦希卡利。”

“希卡利说让我好好照顾你。”泰罗笑了笑，“天亮了我就去办出院手续，你回家好好休息。”

回到家的时候，艾斯的头还是又痛又晕的，他想赶快扑到床上继续睡觉，要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被泰罗拦住了，强硬地把他转了个方向，推进旁边的房间。

“从今天起，艾斯哥哥，你就和我住一个房间。”泰罗堵在房门口，“前几天都是我疏忽，你发高烧了我都不知道，现在开始，艾斯哥哥，你休息，我就在你旁边工作，有事你叫我就好！”

艾斯想争辩几句，诸如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你自己好好休息之类的，泰罗可不管他，把他外套扒了再往床上一推，艾斯就跌坐在了床上，泰罗抓起被子往他身上一盖一压，艾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挟持”进了被窝。

“好好睡觉，别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泰罗说，“放心睡吧，公司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